王宸胤

　　編者按：1629年，后金大汗皇太極率軍號稱10余萬，分兵三路從龍井關、洪山口、大安口突入關內，明軍應對不力，后金軍連戰連捷，相繼攻陷遵化等城，京師震動。這一戰役史稱“己巳之變”，是后金和明朝戰爭的重大轉折點之一，是影響中國歷史進程的大事。

　　鮮為人知的是，在后金軍后方，有數名八旗商人跟著從沈陽出發，緊隨大軍到明朝宣化府下轄的張家口做買賣，用銀兩、貂皮和人參換回中原出產的綢緞。當時，兵禍連連，老百姓都唯恐逃之不及，敢于趁兵荒馬亂賺錢的絕非等閑之輩，這些趁機跟入塞的八旗人做買賣的生意人，就是中國古代歷史上最負盛名的商人集團——晉商。

　　晉商的發端——販賣鹽鐵

　　山西商人登上歷史舞臺的年代非常久遠。早在春秋戰國時期，晉國商人就聞名諸侯。與現代很多跨國公司的原始積累過程相似，晉商最早也是靠販賣自然資源起家的。尤其是鹽與鐵，不但富足了晉地，更成就了晉商。

　　其中的佼佼者就是猗頓。猗頓在今山西臨猗創業，成為當時最早的大鹽商。史書記載，猗頓“富甲天下”，位列春秋戰國巨富之首，也被尊為晉商之祖。

　　此后，在歷朝歷代，以鹽鐵立足的晉商都延續著自己的輝煌。在漢代，代州（今山西代縣）、澤州（今山西晉城）、潞安（今山西長治）等地，先后成為全國商人頻繁活動與商品物資的集散地。

　　隋唐時期，呂梁文水縣的一位小商人武士彟，趁著隋煬帝大興土木之機，倒騰木材發了家，并與當時河東撫慰司李淵交好。后來，李淵創建了唐朝，而武士彟的女兒正是大名鼎鼎的“女皇”武則天。

　　到了元代，傳統晉商的輝煌仍然在延續。明清時代，晉商迎來了自己的鼎盛期。

　　晉商的鼎盛——經營物流

　　明朝初年，為供應北方邊境重鎮開支而施行的“開中制”，是促使晉商進入鼎盛期的關鍵商機。洪武三年，北元不斷侵擾明朝北方重鎮，朱元璋不得不將大軍部署到山西大同一帶進行防御。但是當時北方經歷多年戰亂，物資匱乏、糧草不足，將士們吃飯甚至都成了問題。后來，為解決這一難題，大明朝廷決定推行“開中制”（又被稱為“開中鹽法”），具體辦法是：各地商人可以將糧草販運到邊境，由朝廷統一征收，之后朝廷會根據各家的糧草數額給予相應的鹽引。商人可以憑借手中的鹽引到指定的鹽場去兌換食鹽，再到規定的地區販賣食鹽。

　　鹽的利潤要比糧食高得多，能在官府的支持下販鹽，更是之前歷朝歷代山西鹽商求之不得的優待，因而眾多晉商聞風而動，紛紛運糧北上。由于近水樓臺先得月，晉商很快便搶占了先機，快速占領了北部邊鎮的商業市場。他們不僅與官府合作，為軍隊籌集了大量軍糧，同時還通過運送棉布、棉花等軍需用品，完成了一次大規模資本積累。

　　不過，到了明朝中葉，由于邊防重點轉移，晉商失去了地理優勢。而且大明朝廷表示商人只需要向政府繳納銀錢，便可以換取鹽引，鹽引在全國范圍內迅速泛濫，晉商的利潤也大大下降。所幸的是，此時晉商有了一個殺手锏——那就是多年轉運鹽鐵所形成的物流優勢。利用這一大優勢，其拓展了經商地域，由邊境貿易開始轉向內地和國外貿易，而且規模和勢力都在不斷擴張。其中，一個潛在客戶引起了晉商的特別注意。

　　清軍未入關之前，部分晉商就與關外的清軍做起了生意。他們以張家口為基地，通過蒙古向清軍輸送鐵器、糧草等物資。有專家認為，如果沒有這些物資，清軍撐不過三個月。可以說，晉商就是清朝的保障，其不但源源不斷對關外輸送物資，還販賣了大量關于明朝朝廷內情、軍隊調動以及民間情況的情報，這些情報使得明清戰爭的結果大大偏向了對清朝有利的一面。

　　實際上，這時候以鹽商為代表的晉商已經徹底沒落，進入清代后，新崛起的晉商與傳統晉商已經沒有多少傳承關系。這也是歷史上晉商的第一次大轉型。

　　清朝建立后，并沒有忘記對他們定鼎中原起了重要作用的晉商。順治皇帝就曾在紫禁城款待了對清朝幫助最大的八位晉商，他們分別是：范永斗、王登庫、靳良玉、王大宇、梁嘉賓、田生蘭、翟堂和黃云發，并將他們編入由內務府管理的“御用皇商”的行列，史稱“八大皇商”。這八人便成了清朝內務府的第一代皇商，并享有特權。其中，范永斗受命主持貿易事務（相當于后來的貿易部長），并“賜產張家口為世業”。其余七家也各有豐厚的封賞。

　　18世紀，晉商通過長期給清軍提供后勤服務，已經摸索出一套成熟的物流運輸模式。他們很快就將從戰爭中學來的物資轉運手段，運用到對蒙古、新疆、中亞和沙俄的長途貨物貿易中。晉商的物流效率非常高，甚至讓衰落已久的古代商道——絲綢之路部分獲得了重生。值得一提的是，清朝中后期，以大盛魁為首的數家從事對蒙、對俄貿易的晉商商號，最初都是通過為清軍提供軍需后勤服務而完成資本的原始積累的。